成就一座丰碑

成就一座丰碑

内丘县城数十里外的扁鹊庙 , 重要建筑是元朝遗构 。

庙门前的“国朝重修鹊山神应王庙之碑” , 于至元五年,公元1268年,农历二月十五日建立 。

伫立碑前 , 当年主持重修扁鹊庙的元朝太医颜天翼仿佛呼之欲出 。 碑文记载了扁鹊事迹和扁鹊庙重修过程 , 亦记载了颜天翼事迹 , 虽简略 , 却能补正史之缺 。

此碑可称丰碑 , 不在体量之大 , 在其内容丰富 , 在其聚状元王鹗、名臣刘秉忠、学者刘郁三人于“一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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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照

1、状元王鹗

王鹗长颜天翼一岁 , 走的路与颜天翼截然不同 。

正大元年 , 公元1224年 , 王鹗中金朝甲申科状元 , 此后士林常以王状元称之 。

天兴三年 , 公元1234年 , 金朝亡 , 颜天翼北上 , 入太医院 , 其医术深得蒙古人赏识 。 几乎与此同时 , 王鹗被名将张柔搭救 , 随之亦北上保定 , 成为张柔的座上客 。

十年后 , 公元1244年 , 忽必烈在潜邸延藩府旧臣及四方文学之士 , 问以治道 。 是年冬 , 王鹗受忽必烈召对 , 深得倚重 。

大抵此间王鹗与颜天翼相识 。 相识后 , 王鹗“兄事天翼” , 可见他对医道高明的颜天翼的尊敬 。

元宪宗四年 , 公元1254年 , 冯天翼在邢台去世 。 彼时内丘扁鹊庙重修工程刚刚开始 , 忽必烈尚在征途之上 。

中统元年 , 公元1260年 , 忽必烈称帝 , 首授王鹗翰林学士承旨 。 王鹗随即举荐李冶、王磐、高鸣等河北名士为学士 。

此时与王鹗同岁的耶律楚材和元好问均已撒手人寰 , 跟王鹗比 , 忽必烈器重的窦默小了六岁 , 刘秉忠小了二十六岁 , 朝野上下 , 论序齿和资历名望 , 没人能在王鹗之上 。

至元元年 , 公元1264年 , 王鹗奏请朝廷 , 称刘秉忠“久侍积年参帷幄之谋 , 定社稷之大计 , 忠勤劳绩 , 宜褒崇 。 如仍野服散号 , 守其初心 , 让人不安” , 建议“正其衣冠 , 封官号” 。 忽必烈当即接受了 , 刘秉忠当天拜官 , 并奉诏娶窦默之女为妻 。

是时 , 朝廷上 , 王鹗年最长 , 最德高望重 。

是时 , 颜天翼次子颜天祥追随忽必烈左右 , “有能声” , 终将以宿卫官升至嘉议大夫上都留守总管兼开平府尹 。 颜天翼长子颜天禄接手的扁鹊庙重修工程亦进入收尾阶段 。

至元二年 , 公元1265年 , 颜天翼得到朝廷赐谥 。 至元五年 , 公元1268年 , 历时十四年的扁鹊庙重修工程全部完成 。 “落成之日 , 归功庙堂 。 勒为丰碑 , 令闻载扬” , 接到报告 , 忽必烈命王鹗撰写“国朝重修鹊山神应王庙之碑” 。

时人和后世人笔下 , 王鹗“长工词赋 , 有声场屋” , “性乐易 , 为文章不事雕饰” , “凡大诰命大典册皆出公手 , 以文章魁海内 , 而未尝谈文章 , 一时学者翕然咸师尊之” 。 这大抵亦是忽必烈选中王鹗撰写此篇碑文的重要原因 。

这亦应是王鹗退休前奉命撰写的最后一篇碑文 。

至元五年 , 1268年春天 , 王鹗致仕 。 “塞破乾坤享重名 , 玉堂东观又尊荣 。 还家风采头方黑 , 开府词章老更成 。 因事纳言全完节 , 引年谢爵见高情 。 香山如砺泸清带 , 才与斯文作主盟” , 王鹗八十寿诞 , 武安人胡祗遹以这样的诗句祝贺 。

至元十年 , 公元1273年 , 84岁的王鹗谢世 。 “好景画图收不得 , 都将胜事付吟篇” , 连同“蓬山苍苍 , 襄水洋洋 。 彼有人焉非常 , 俨立祠于其旁”的吟唱 , 遂为绝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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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书家刘秉忠

邢台人刘秉忠一生不以书法名世 , 其传世书法极为少见 。 后世多知他是政治家 , “开文明之治 , 立太平之基 , 光守成之业” , 他是元朝政治框架的设计者 , 是元上都和元大都的规划者和建设者 , 有《藏春集》传世 。

少有人知他是书家 。 “研水冰清墨细研 , 紫毫深蘸拭华笺 。 始从大里收来小 , 复自方中画作圆 。 锋隐豹眠千嶂雾 , 势雄龙跃九重天 。 鸾飞凤立难穷变 , 要把王颜得处传” , 实则于书法一道 , 他亦有着独特的见解和实践心得 。

临罢苍颉书 , 他写道:落魄心情与世疏 , 人皆知癖不知愚 。 平生专究伏羲易 , 渐老又临仓颉书 。 但愿自宗为法度 , 不辞人笑费工夫 。 他年变尽龙蛇体 , 更看飞云满太虚 。

他亦愿将习书感悟与师友分享:

转腕不圆焉解草 , 立毫未正漫为真 。 须因规矩忘规矩 , 才得纵横似古人 。

书法晋人多得妙 , 右军笔阵独纵横 。 鹅头转处无凝滞 , 一段风流老更成 。

张君笔法入神趣 , 颠草翻藏古篆风 。 枯树晚鸦栖未遍 , 忽看云海起群鸿 。

就刘秉忠的书法面目 , 同时代的王恽曾做过这样的批评:观其笔法若不作意 , 故飘逸如此 , 绝似长沙素苔矶静钓等帖……

元末陶宗仪著《书史会要》 , 更是将刘秉忠排在大元书家第一位 , 赞其“风骨秀异 , 精天文地理算数推步之学 , 兼工书翰” 。

刘秉忠亦在题为“再观木庵书”的诗中 , 道出自己的追求:

书法都归篆意圆 , 木庵别有笔中天 。 一家楷式由来妙 , 半世功名非偶然 。

我欲穷源仓颉上 , 谁能得趣鲁公前 。 鳌山成道宁无日 , 更为挑灯续断篇 。

宋元之际的木庵和尚书法好 , 诗写得亦好 , “不见木庵诗 , 胸中满泥尘” , 元好问不吝赞美之辞 , 赵秉文、王若虚等相与推激 , “至以不见颜色为恨” , 称他“书如东晋名流 , 诗有晚唐风骨” 。 入元 , 木庵陪饭 , 窦默陪针 , 王鹗陪说 , 人视之为幸事盛事 , 据此作三陪图 , 王磐题诗:寺主善为无米粥 , 病人要吃没钱针 , 皇都诗老多才思 , 收拾寒酸入笑林 。

扯远了 。

再回到刘秉忠 。 总结一句话:刘秉忠身上有太多夺人眼神的光环 , 他的书家之名 , 名副其实 , 反被遮掩了 。

王鹗的碑文写好后 , 由谁书丹?

这个问题当时似无异议 , 亦无悬念 。 藏春居士刘秉忠是不二人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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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篆额者刘郁及其他

篆额者刘郁的信息有些繁杂 。 入正题之前 , 再回到木庵和尚 。

木庵亦与刘郁有交情 。 他写过首诗赠刘郁和刘祁:

二陆归来乐有真 , 一堂栖隐静无尘 。 诗书足以教稚子 , 鸡黍犹能劳故人 。

瑟瑟松风三径晚 , 濛濛细雨满城春 。 因君益觉行踪拙 , 又为浮名系此身 。

刘祁是刘郁的哥哥 , 传世之作《归潜志》的作者 。 木庵将刘氏兄弟比作晋朝的陆机陆云 , 顺便再提一句 , 陆机是早于书圣王羲之的名书家 , 著名的平复帖作者 。

刘氏兄弟亦是名门出身 。 高祖刘撝 , 曾祖刘渭 。 刘渭的大哥刘汲 , 进士出身 。 刘汲有首“题西岩”诗 , 写得么么哒:卜筑西岩最可人 , 青山为屋水为邻 。 身将隐矣文何用 , 人不知之味更真 。 自古交游少同志 , 到头声利不关身 。 清泉便当如渑酒 , 浇尽胸中累劫尘 。

父亲刘从益 , 大安元年进士 , 终翰林供奉 , 死后赵秉文作德政碑 , 预言刘祁刘郁“既秀而文 , 将大其门耶” 。

金朝灭亡前夕 , 元好问致信耶律楚材 , 请求保护王若虚、王鹗、李冶、刘祁、刘郁等人 , 不使受辱 , “兹事系斯文甚重 , 不得不言” , 元好问说 , “凡此诸人 , 虽其学业操行参差不齐 , 要之皆天民之秀 , 有用于世者也” 。

此外元好问对刘氏兄弟亦特别高看 , 以诗题“归潜堂”:南山老桂几枝争 , 翰墨风流属两君 。 共说人间好歆向 , 争教茅屋著机云 。 备尝险阻聊乘化 , 力战纷华又策勋 。 却恐声光埋不得 , 皇天久矣付斯文 。

刘郁与王若虚同游泰山 , 与王磐一起拜谒曲阜孔庙 。 刘祁死后 , 刘郁带着亡兄遗作 , 找到郝经“见示” 。 阳原人魏初比刘郁小一辈 , 其祖母是刘郁的姑姑 。 刘郁生日 , 魏初献上三首浣溪沙:

前辈风流有几人 , 拼教诗酒百年身 , 小红灯影近新春 。 醉里看花城外寺 , 闲来课种水南村 , 人间百伪不如真 。

心地宽平见寿征 , 鬓鸦匀薄只青青 , 从今却是数松龄 。 除却弄孙无一事 , 闲时针线困时行 , 小儿新语笑文苓 。

灯火看儿夜煮茶 , 琴弦香饼伴生涯 , 秋霜元不点宫鸦 。 十月好风吹雪霁 , 一天春意入梅花 , 寿星人指示仙家 。

刘郁字文季 , 浑源人 。 纪晓岚撰四库全书提要 , 据元史称其为“真定人” , 谬;又称其传世之作《西使记》“所记录本不足道 , 然据其所述 , 亦足参稽道里 , 考证古今之异同 , 故仍录而存之” , 又颇中肯 。

中统元年 , 公元1260年夏 , 刘郁、胡祗遹等人奉诏赴阙 , 为中书省“左右司都事” 。

至元元年 , 公元1264年 , 刘郁出任新河县尹 。

刘郁跟内丘的渊源很深 。 “堂堂二凤雏”即内丘名士刘德渊对他和哥哥刘祁的赞美 。 到内丘 , 登鹊山 , 他还写过两首诗:踏入荒山百里长 , 川原平望郁苍苍 。 倚天翠壁三千仞 , 只欠磨崖字几行 。 鹊山高与碧云齐 , 渡水沿岗路欲迷 。 日暮羸骑鞭不动 , 绿云深处乱蝉嘶 。

刘郁“能文辞 , 工书翰 , 别号归愚” 。 他的书品和人品是人所敬重的 。 确定为“国朝重修鹊山神应王庙之碑”篆额后 , 他做了充分准备 。 此前 , 宪宗四年 , 公元1254年 , 秋九月二十八日 , 张柔等人在唐县青虚山立清虚宫重显子返真碑铭 , 真定人高鸣撰文书丹 , “重显子返真碑”六字额篆 , 就是他的手笔 。

完成篆额任务 , 至元五年 , 公元1268年夏 , 元朝立御史台 , 刘郁召拜监察御史 。 王恽在《碑阴先友记》称 , 刘郁“以篆、隶、真、行名家 , 终监察御史” , 良有以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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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虚山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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