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史上的黄金时代——笈多王朝，被谁所毁灭？

笈多王朝被称为印度史上的“黄金时代” 。但公元5世纪下半叶，这个繁荣了一个多世纪的帝国突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群来自乾陀罗地区(在今巴基斯坦北部白沙瓦地区)的“蛮族人”在他们勇猛的国王托拉马纳和摩醯逻矩罗的率领下潮水般地涌人印度河平原，将近半个世纪的战乱将印度的上古文明摧毁殆尽。马尔瓦高原上的比泰里石柱记下了这段血与火的历史。这股势力究竟是哪个民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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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泰里石刻上称之为“匈纳人” 。国内外不少史学家根据中国南北朝时期和波斯萨珊王朝遗存的文献资料推断：所谓的“匈纳人”就是嚈哒人。从5世纪起，这个默默无闻的游牧部族神话般地崛起于中亚大草原上(南朝称滑国) 。它向西击垮了萨珊波斯，与此同时又东征灭了乾陀罗贵霜国(一个由贵霜帝国遗民建立的小国) ，进而长驱直入印度河流域。于是石柱上便有了笈多王朝的塞健陀皇帝“同匈纳人激战”的记载。 “ 匈纳人”果真就是嚈哒人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日本学者夏一雄根据《魏书》本纪的记载提出：至少到太和元年(477年)乾陀罗还作为一个独立国家存在着，而塞健陀皇帝却早在7年前就不在人世了。换言之，嚈哒人决不可能在此之前越过乾陀罗侵入印度。因此，据他判断：入侵印度的只能是乾陀罗贵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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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世纪初，中国曾有过一个西行求道的宋云和尚。他的事迹被保存在佛教史籍《洛阳伽蓝记》中。这本书里有这样一段记载：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罗国。为歇哒(嚈哒)所灭，遂立敕懃为王，治国以来，已经二世。 ”从音韵学的角度看，无疑，这位敕懃王就是托拉马纳，但敕懃(托拉马纳)是否嚈哒的国王呢？这里的乾陀罗是属国还是早已并入了嚈哒国？都不得而知。宋云人乾陀罗已是520年，北印度战事也已濒尾声，那么托拉马纳又是何时被立为君的呢？根据波斯卑路斯国王递交拜占庭皇帝的国书和当时史官普里斯库斯的记录，在嚈哒人入侵萨珊波斯时，有“贵霜”和“寄多罗匈人”两种称呼，因此嚈哒对乾陀罗的征服又似应在464年讨伐波斯之前，这个“寄多罗匈人”的称呼恰好与石柱上的“匈纳”相吻合，但是偏偏又有更早的文献可以证明乾陀罗的贵霜遗民本来也被称作“贵霜匈人”和“寄多罗匈人” 。这“寄多罗匈人”到底指的是嚈哒人还是乾陀罗贵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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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 5世纪下半叶笈多王朝遭到外族入侵是不成问题的，而关键在于这股“匈纳人”究竟是谁。古印度诗人迦梨陀娑在其诗作《罗怙世系》中这样记述道：“匈纳王后脸颊上的红色证明了罗怙的成就。 ”很显然，这与嚈哒人背面的风俗有惊人雷同之处。可是《梁书.滑国传》记载，直至天监十五年(516年) ，嚈哒的国王仍是“厌带夷栗陀(嚈哒)” ，既然如此，那么托拉马纳和摩醯逻矩罗又从何而来呢？而且宋云一行在乾陀罗和嚈哒受到不同的礼遇，嚈哒王跪受诏书，而乾陀罗王则坐收皇诏。这里已明确地将嚈哒和乾陀罗分成两个国度，一坐一跪，教化礼仪迥然不同。坚持嚈哒入侵论的学者解释：可能托拉马纳是嚈哒派驻乾陀罗的总督，因为这位国王的另一个称呼“敕懃”与突厥语中的“特勤”(突厥人一惯用爵名)本来就有着相同的词源。接着我们又看到西方史书上记载，西征波斯的国王叫Kovyxas ，经考证这可能是可汗的转读。如果对印战争确实由托拉马纳王发动的话，入侵印度的恐怕只是些定居在乾陀罗的贵霜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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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比泰里石刻同时代的朱纳格尔石刻也提到塞健陀皇帝征服了“蜜利车人” 。 “蜜利车”一词在古印地语中用以泛指外族，其定又远不及“匈纳”狭隘，这是否说明当时入侵印度的外族还不止一个呢？在托拉马纳王父子所率的军团中除了嚈哒人和贵霜人，还有别的什么民族，正是这种联合入侵，才使进攻者具备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 ，否则光凭在西线已被波斯人搞得焦头烂额的嚈哒和弹丸之地的贵霜小国何以能使战争变得如此激烈可怕？这种猜想又是否合理呢？到了这里，似乎还嫌不够扑朔迷离，历史继续想跟我们开玩笑：根据托拉马纳王用以记功的埃兰石刻，其即位第二年已在笈多王朝的心脏地区埃兰。另一枚古钱币标明这位国王的统治至少有52年，然而且放下摩醯逻矩罗王不提，这股“蛮族”势力在印度横行的时间总共不过40余年，这不知又作何解释？难道托拉马纳仅仅是个势力极度膨胀的土著王公？还是压根儿就没有来自乾陀罗的入侵？西方中世纪史学家科斯马斯主编的《基督教世界地理志》也证明：白匈奴人(“匈纳人”)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印度河以西。既然没有什么蛮族入侵过印度，那么比泰里和朱纳格尔的石柱上的记录又是谁作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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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随着中亚地区大量考古发现，人们又开始对嚈哒人族源和摩醯逻矩罗王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兴趣。然而是哪个“蛮族”给笈多王朝带来了这场灭顶之灾，以目前掌握的文献资料和考古成果尚难判断，谜底何时揭晓，这将有待于学者们的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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