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谋反大案震惊天下，刘邦窜改死囚口供想隐瞒什么？
新时代的兴盛 ， 必然伴随旧时代的衰亡 。 "
秦汉大一统帝国 ， 终结了绵延数百年的春秋战国时代 ， 也使得大分裂时代产生的风气为之渐变 ， 受此风气影响的人群也不可避免走向了末路！
今天的话题 ， 要从西汉初年一件大案说起……
西汉谋反大案震惊天下 ， 刘邦窜改死囚口供想隐瞒什么？// //
贯高（？-前198年） ， 秦末汉初赵国相国
一、赵国大案
汉七年(公元200年)十二月 ， 汉高祖刘邦从白登之围中脱困不久 ， 由平城经代郡、曲逆、东垣辗转南下 ， 抵达赵国的都城襄国 。
这一路 ， 人困马乏 ， 士气低落 ， 谁也想不到 ， 以堂堂大汉天子之尊 ， 竟然被小小的匈奴围困在白登山上长达七天之久！看看樊哙、周勃等勇将垂头丧气 ， 驾车的夏侯婴也提不起精神 ， 陈平、娄敬默然不语 ， 一股无名火在刘邦胸膛乱蹿！
到了襄国 ， 可以歇口气了！赵王张敖 ， 那是刘邦的女婿 ， 尚鲁元公主 。 到了赵国 ， 也算到了家吧！
赵王见皇帝兼岳父大人驾到 ， 自然不敢怠慢 ， 每日早晚用袖套束起大袖 ， 亲自为刘邦端上饮食 。 刘邦自然是傲慢惯了 ， 加上从白登山受了一肚子邪气回来 ， 也不顾张敖赵王之尊 ， 女婿之亲 ， 叉开两腿高高踞坐 ， 肆意辱骂 ， 极为轻慢 。
刘邦的恶行 ， 张敖逆来顺受 ， 不料却惹起赵国一干老臣的愤怒！
赵国国相贯高、赵午等 ， 年纪六十多岁 ， 细细算来 ， 都是战国末期的人物 ， 是张敖老爹张耳的门客 ， 生平任侠尚气 ， 讲究“士可杀不可辱” 。 见张敖对刘邦唯唯诺诺的样子 ， 一个个气炸了肺 ， 怒称：“我们的王上 ， 真是个孱头王！”
他们已有刺杀皇帝之心 ， 于是劝说张敖：“天下豪杰并起 ， 有实力的人已率先崛起 。 如今 ， 王上对皇帝执事恭敬 ， 皇帝却没有礼数 ， 我们请求替王上杀了他！”张敖一听 ， 吓得不轻 ， 立即咬手指流血 ， 回答：“您说的话太没有道理！我的父亲亡国 ， 有赖于皇帝才得以复国 ， 皇帝的恩德泽及子孙 ， 我每一分一毫的身家 ， 都是依赖皇帝之力 。 希望您不要再说了！”
贯高等一听 ， 相互商议说：“这是我们的不对了 。 我们的王上是长者 ， 不愿背弃恩德 。 但是 ， 我们在道义上不能受辱 ， 眼下皇帝侮辱我们的王上 ， 所以要杀了他 ， 为什么要牵涉到王上呢？这事成了 ， 就归于王上；这事败了 ， 我们独自承担！”
贯高等人与刘邦的梁子 ， 从此结下！
第二年 ， 刘邦巡幸经过东垣 ， 贯高等人预计他会在柏人县驻跸 ， 就在下榻之处的夹壁中埋伏刺客 。 刘邦经过柏人县 ， 准备留宿 ， 但忽然心跳加快 ， 他问随从：“这个县县名是什么？”随从对答：“柏人 。 ”刘邦说：“柏人 ， 受迫于人！”认为不吉利 ， 直接离开了 。
第三年 ， 贯高的仇家知悉他们的谋划 ， 上书告发 。 皇帝大怒 ， 逮捕了赵王张敖、贯高等 。 赵午等人准备自杀 ， 贯高怒骂他们：“谁让你们做这些的？如今 ， 王上确实没有参与谋划 ， 但却一同被捕；诸位都死了 ， 谁来为王上辩白他不谋反？”于是 ， 他从容登上囚车 ， 要随赵王一道前往长安 。 刘邦下诏书说 ， 赵国群臣和门客敢随从赵王的 ， 全部族诛 。 贯高和门客孟舒等十余人 ， 全部剃去头发 ， 作为赵王的家奴 ， 以此入都 。
到达长安后 ， 贯高与狱吏对质 ， 说：“只有我们谋划了这事 ， 王上完全不知道！”酷刑随之而来 ， 贯高被鞭笞拷打数千击 ， 又受铁器刺戳 ， 到后来 ， 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可受刑之处 ， 他却没有说一个字 。
刘邦听闻廷尉回报后 ， 反倒欣赏起贯高来了 ， 说：“他是个壮士！谁知道他的底细？”中大夫泄公回奏：“贯高和臣是老乡 ， 平日就听说他的事迹 。 他是赵国那一类视名誉义气不可侵犯 ， 重守诺言的人 。 ”
刘邦于是让泄公持节审问 ， 如皇帝亲临 ， 重伤的贯高卧于竹舆之中 ， 仰视来人说：“你是泄公吧？”泄公与他相互寒暄 ， 和平素欢洽无异 ， 随后问他赵王是否真的参与谋划 。 贯高说：“论人之常情 ， 岂有不偏爱自己父母妻子儿女的吗？如今 ， 我三族都被判死罪 ， 怎么会视王上轻于我的亲人呢？不过因为王上实在没有谋反 ， 只有我们参与！”又具体说了张敖不知其谋的证据 。
泄公得到口供后 ， 回报 ， 皇帝因此赦免了赵王 。
刘邦欣赏贯高能立守诺言 ， 让泄公把案件侦办的全部情况告知他 ， 说：“张王已经释放了！”顺带赦免了贯高 。 贯高在确认张敖被赦后 ， 说：“我之所以不死 ， 遍受酷型 ， 全身无完好之处 ， 是为了辩白王上不反 。 如今王上出狱 ， 我已尽责 ， 死而不恨 。 况且 ， 我作为人臣有篡夺弑杀之名 ， 有什么面目再臣事皇上呢？纵然皇上不杀我 ， 我岂不有愧于心？”于是自刎而死 。 当时 ， 贯高之名 ， 传遍天下 。
西汉谋反大案震惊天下 ， 刘邦窜改死囚口供想隐瞒什么？// //
贯高之名 ， 传遍天下
二、贯高口供之疑
朱楼君大爱贯高的故事 ， 因此把史记的全文 ， 添加一些额外的描述 ， 翻译连缀起来 ， 以飨诸君 。 紧接着 ， 我就要说一说其中的疑点 。
贯高等人劝赵王说：“夫天下豪杰并起 ， 能者先立 。 ”在谋划刺刘时又说：“令事成归王 ， 事败独身坐耳 。 ”细细想来 ， 在当时异姓诸侯王与西汉朝廷矛盾尖锐的大背景下 ， 赵国群臣行刺的目的绝不仅是杀掉刘邦 ， 更是起兵造反 。 这个时候 ， 贯高等人绝对没有把刘邦当作必须北面而事的皇帝 。
那么 ， 贯高死前所说的“且人臣有篡杀之名 ， 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 ， 我不愧于心乎？”这句话实在完全不成立 。
朱楼君以前也聊过 ， 西汉之时 ， 爵位分为两等 ， 诸侯王已俨然成为一独立王国 。 以贯高等人受春秋战国游士之风的影响 ， 必然视赵王重于汉高祖 ， 是不太可能想到所谓篡弑的 。
由此 ， 贯高最后的口供十之八九是被窜改了 ， 而窜改行为一定出自刘邦授意 。 目的很简单 ， 要让贯高在临死前对谋反流露“悔意” ， 以此儆戒其他诸侯王及王国臣子 。
至于贯高因张敖受辱 ， 一怒欲杀刘邦 ， 看上去似乎轻率 ， 但实际是春秋战国以来游士阶层“耻感文化”的体现 。
这一“耻感文化”不独彰于贯高 ， 如魏豹反叛刘邦时所说：“人生一世间 ， 如白驹过隙耳 。 今汉王慢而侮人 ， 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 ， 非有上下礼节也 ， 吾不忍复见也 。 ”
又如萧何劝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时所说：“王素慢无礼 ， 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 ， 此乃信所以去也 。 ”
贯高、魏豹、韩信 ， 从这一层面上看 ， 其实都是一类人 。 由此也可见当时的风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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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不杀贯高的原因推测
三、游士之风渐变
贯高行刺刘邦 ， 进而谋划反叛的大案 ， 这其实是春秋战国游士阶层与大一统王朝的冲突 。
西周之时 ， 贵族等级分为天子、诸侯、大夫、士 。 士没有土地 ， 与庶民无异 。 但自春秋开始 ， 周天子权威衰落 ， 礼乐征伐已自诸侯出 ， 社会阶层随之发生剧烈动荡 ， 士的地位由此提升 ， 新兴向上的势头崭露 。
春秋而至战国 ， 列国分立愈加严重 ， 大国博弈之下 ， 大量游士的作用更加突现 。
例如孙武、吴起、商鞅、苏秦、张仪等辈 ， 辗转王国之间 ， 施展雄才大略 ， 轻则富强一国 ， 重则宰割天下 ， 为无数后人景仰 。 贵族豢养门客之风也不断兴盛 ， 如孟尝、信陵、春申、平原四大公子 ， 门下食客数以千计 ， 以致毛遂、冯谖、侯嬴、朱亥、朱英之流 ， 尽皆名闻后世 。 这些都是游士阶层的典型 。
游士视寄食宿主重于天子 ， 这勿庸置疑 。 但对于大一统王朝而言 ， 自然是隐患 。
实际上 ， 早在秦国扫平六国之前 ， 出于削弱吕不韦实力 ， 加强中央集权的考虑 ， 秦始皇十年(公元前237年)已有逐客之令 ， 由此引出李斯《谏逐客书》这篇雄文 。 可见 ， 至少从那时开始 ， 游士阶层就受到了打压 。
秦王朝运祚不长 ， 虽有严刑峻法 ， 并未刹住游士之风 。 如《史记·张耳陈余列传》记载 ， “高祖为布衣时 ， 尝数从张耳游 ， 客数月” ， 就是一例 。
西汉王朝建立之后 ， 分封诸侯王国 ， 恰好给了游士以继续存在的土壤 ， 贯高案也由此发生 。 然而 ， 随着西汉帝系递进 ， 大一统的思潮不可逆转 ， 特别是汉武帝“罢黜百家 ， 独尊儒术”的影响 ， 游士阶层思想随之改变 ， 数百年以来的独特风度也逐渐隐伏 。
在朱楼君看来 ， 贯高之死 ， 是唱给那些“轻生死 ， 重然诺”春秋战国游士的一曲挽歌 。 多年之前 ， 翻阅史书之时 ， 也曾为他赋诗一首 ， 现录于下文 ， 可发诸君一笑 。
纷纶燕赵气如山 ， 一怒唯公霄汉间 。
复壁青锋伺隆准 ， 槛车白发走函关 。
艰难刺爇箯舆卧 ， 劳苦生平囹圄闲 。
绝肮英豪无继者 ， 龙廷自此破愁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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