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骂才”王闿运：左宗棠竟然被当时的愤青劈头盖脸骂过？
王闿运何许人也？今天的读者大都有点陌生 。
我们熟悉当代文人李敖 ， 李敖可以看作现代版的王闿运 。 我们惊讶李敖一生狂放不羁 ， 嬉笑怒骂桀骜不驯 ， 那是因为还没有翻开清史读到王闿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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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闿运祖籍湘潭云湖桥 ， 出生地在今长沙天心区化龙池 ， 出生日在道光十二年（1832年）农历十一月十五日 ， 公历到了1833年元月 。
照公历算 ， 王闿运小曾国藩22岁、左宗棠21岁 。 在第一代湘军统帅面前 ， 王闿运无论按年龄还是论辈分 ， 是名副其实的后生晚辈 。 但他早年穿梭于各大军营 ， 游历于朝野幕府 ， 与曾左彭胡均往来密切 ， 所以无论当时还是后世 ， 都被看作曾左同代人 。
生逢晚清人才井喷时期 ， 王闿运孤踪特立 ， 翩然飘引 。 他行走江湖六十余年 ， 凭薄薄两片嘴唇 ， 兴趣所至 ， 骂遍天下 。 大清王朝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地方督抚 ， 被骂者难以数计 ， 大多数挨骂者唯唯诺诺 ， 忍气吞声 ， 身心俱伤还得赔笑脸 。
绝代“骂才”王闿运见到晚清第一实干家左宗棠 ， 同样目无余子 。 他以舌为箭 ， 吐沫横飞 ， 对左宗棠展开大快朵颐的扫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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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一生与朋友通信达2032封之多 ， 但从头查到尾 ， 没有收录一封写给王闿运的信 。 推想之下 ， 王闿运看完便烧了 ， 使后世没有对证 。
倒是他给左宗棠的去信 ， 左宗棠一直保存完好 ， 收录在《湘学研究丛书·王闿运辑》里 ， 今天可以查到两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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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信未署年月 ， 据内容推定 ， 当写于左宗棠总督陕甘期间 。
王闿运去信起因 ， 他推荐人到左宗棠手下做官 ， 没有录用 。
王闿运自尊心仿佛受伤 ， 回信开头 ， 言不由衷地夸赞左宗棠一句：“乃知吾丈盖真欲谋国 ， 而非以官爵徇人者 。 ”你左宗棠为官持正 ， 真为国家考虑 ， 用人只重才能 ， 不看个人关系与面子 ， 不愿将国家官职卖私人人情 。
才夸过这句 ， 王笔锋陡转 ， 以皇帝才有的姿态 ， 对左宗棠为官、用人作全面的否定、居高临下的指点 ， 以及辛辣的嘲讽：
“公每与人言 ， 辄虑贤材不登 ， 而自叹衰老孤立 ， 何大臣深思之贤乎！闾运行天下 ， 见王公大人众矣 ， 皆无能求贤者 。 涤丈收人材不求人材 ， 节下用人材不求人材 ， 其馀皆不足论此 。 以胡文忠之明果向道 ， 尚不足知人材 ， 何从而收之用之？放今世真能求贤者 ， 闿运是也 。 而又在下贱 ， 不与世事 ， 性懒求进 ， 力不能推荐豪杰 ， 以此知天下必不治也 。 ”
将这段文言的明文与潜台词同时换成白话 ， 我们马上能感觉到王闿运圭角凛凛的锋芒：
我听说你左宗棠最近总跟别人叹息自己老了 ， 国家民族大业眼看后继无人 ， 内心焦虑 。 我王闿运也算是闯遍天下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了 ， 见过的王公贵族多如牛毛 ， 数不过来 ， 你左宗棠现在不过伯爵 ， 在我的朋友圈里算是最差之一了 。 不是我嫌弃你 ， 你跟曾国藩两人虽然勉强能入我的法眼 ， 但在我看来 ， 曾国藩为官用人太笨拙了 ， 只知道守株待兔 ， 干等人才撞进来了 ， 他负责挑拣收编 ， 而不晓得去求人才；你左宗棠呢？半斤八两 。 你只知道使用手下现有的几百个人才 ， 翻来覆去就那么些人 ， 也不晓得主动去求人才 。 胡林翼呢？那就更别提了 。 他不懂得收编人才、使用人才的道理也还算了 ， 连人家是不是个人才都辨识不清！
当今中国真正有心、有能去求访人才的第一人是谁呢？我王闿运大先生呀！可惜我没有大权在握 ， 又贪图逍遥快活 ， 素来看不上做个什么巡抚、总督之类的小官员 ， 这也是国家与民族的最大不幸了 。 中国缺了我来出力 ， 可以确定还将无休无止地动荡下去 ， 没有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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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 ， 王闿运意犹未尽 ， 再一口气列举左宗棠四次用人错误：严咸其人才气无双 ， 但左宗棠反复考察 ， 严咸等不及 ， 弄得“狂士病”发作 ， 上吊自杀；邓保之不过是个夸夸其谈的文人 ， 但左宗棠却似脑袋进了水 ， 任命他管理营务；孟辛有才气 ， 办事锐敏 ， 左宗棠只欣赏不使用 ， 导致人才坐失；左宗棠所任用的广东巡抚蒋益澧不过是粗才 ， 所栽培的闽浙总督杨昌浚为官阴险凶猛 ， 哪里比得上曾国藩做举荐的江苏巡抚李鸿章、江西巡抚沈葆桢 。
王闿运这里有意将曾左比较 ， 因曾国藩与左宗棠从1863年5月并列平级为总督后 ， “曾左比较”在朋友圈是个敏感话题 。 除了个别情商低下、智力愚笨者 ， 敢于白纸黑字公开比较 ， 无异挑拨 ， 明显别有用心 。 俗话说 ， “来说是非者 ， 必是是非人” 。 王闿运此时动心起念 ， 无非是借抬高曾国藩 ， 压制一下左宗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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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 ， 王闿运觉得骂左宗棠已经足够 ， 但抬自己似乎高度还不够 ， 又借用《庄子》里的典故 ， 以世外高人的口气告诫左宗棠：我王闿运大先生素来看不上什么狗屁“功名之学” ， 在我眼里 ， 追求拜相封侯 ， 不过是麻雀子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我是展翅一飞九万里的大鹏鸟 ， 哪里是你左宗棠一封公函想调就能调到帐下听命的？何况 ， 让我取代你 ， 担任统帅 ， 指挥全国各大战区的将军 ， 想必你也不会心甘情愿 。
“闿运自不欲以功名见 ， 视当世要事着存乎蓬艾之间 ， 既非节下请公所札调能来 ， 亦非诸公所肯荐自代 。 ”
问题是 ， 晚辈给前辈回信 ， 如此姿态高昂、用词高亢 ， 明显有违儒家礼制 。 生在儒教礼仪之邦 ， 即使平辈人 ， 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 ， 颐指气使 。 作为教化群众的大文化人 ， 王闿运比别人更明白这些 ， 他既然在此信开头恭恭敬敬写下“季高十三丈节下”的称呼 ， 为何又胆敢在信中如此违背人伦礼仪？
王闿运本人另有一番说辞：
“节下颇怪闿运不以前辈相推 ， 此则重视闿运而自待轻也 。 今推节下者众矣 ， 尚须求也附益之乎？如闿运者尚不怪节下不以贤人见师也 。 ”
意思是 ， 你左宗棠上次来信怪我不拿你当前辈 ， 你这是将我看重了 ， 将自己看轻了！你如今事功如日月 ， 声名如星辰 ， 尊重你的人、在你面前顶礼膜拜的人 ， 排队还排不过来 ， 缺我这么一个小萝卜头来攀附你吗？我王闿运大先生还怪你左宗棠为什么不拜倒在我面前 ， 尊称我一声老师呢！
这篇从头到尾吐沫横飞刀箭乱出的文字 ， 左宗棠看后大约难于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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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甘总督时期的左宗棠
左宗棠年轻时的性格特点是“虑事太密 ， 论人太尽” 。 他经常运用十分严谨的逻辑理性 ， 将别人的缺点、对错 ， 一五一十看得清清楚楚 ， 并且无保留地公开地而不是私底下说出来 。
刚直的左宗棠面对王闿运情绪满纸 ， 除了“意气”与“我见”再无逻辑可言的狂词浪句 ， 即使想回击 ， 也因问题太多 ， 已经指摘不过来 。
他要想找点自我安慰 ， 就只能想想曾国藩了 。
（为什么被痛骂的左宗棠会想到曾国藩聊以自慰呢？故事未完待续 ， 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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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徐志频
图片来源：《左宗棠：家书抵万金》插图 ， 摄图网 ， 网络图片（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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