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方言：“把式”与“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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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宋旭

把式，专指精于某种技能的行家老手。

把戏，本义为魔术或杂技等艺术形式的表演技艺。引申为“为欺骗、哄骗对方而采用的计策或计谋” 。亦曰“花招” 。

今年5月，《山西市场导报》刊登了一则消息。讲的是有人在朔州一场所举办了三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升学生语文综合能力”公益讲座活动。活动对外宣称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共同举办，主讲嘉宾是北京师范大学博士。讲座结束后，还让家长买了980元一套的《语文专家学习系统》资料。后经朔州市工商局调查，原来是“假博士”导演的一场真“把戏” 。

消息读罢，暗自思忖， “博士生产大国” ，其产品玩“把戏”者居多，而真正成“把式”者则数之寥寥。又一思，此天下事，非吾辈所能及也。故自哂曰：“寡白菜。 ”

细察“把式”与“把戏” ，实为词族中的一对“难兄难弟” 。考其语源，正是“博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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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

“博士” ，先秦就有的汉语词汇。最早见于《战国策·赵策》：“郑同北见赵王。赵王曰：子，南方之博士也，何以教之？”其所言“博士” ，泛指博学之士。而许慎的《五经异义》：“战国时，齐置博士之官。 ”是说在战国时期的齐国，专门设置了一个叫“博士”的官秩。据《史记》记载，公孙休为鲁国博士，卫平为宋国博士。说明战国时期的博士制度已经是很普遍的了。秦统一六国后，对原来六国普遍存在的博士制度进行了统一规范。《汉书·百官公卿表》：“博士，秦官。掌通古今，秩比六百石，员多至数十人。 ”（其中的“秩比六百石” ，老宋悄悄算了算，约当于现在的年薪20万，还行。）《续汉志》：“博士，掌教弟子，国有疑事，掌承问对。 ”根据以上记载，可知秦时的博士，相当于现在的“副部级调研员” ，年薪20来万。主要职责是“努力学习轩辕主义思想，认真钻研尧舜治国理念，深入调查研究，积极协助始皇帝制定好各类政策法规，并负责皇族子弟的教育教学工作” 。

西汉立国之初，沿袭了秦的博士制度。著名的文学家、政论家贾谊就曾被汉文帝任命为“博士” 。到了汉武帝之后，已经与文帝、景帝时的博士制度不同了。博士专掌经学传授。相当于今天的大学教授。

南北朝时期，中国北方经历了近300年的民族融合过程。也就是在南北朝的中后期， “博士”一词，以“教授知识的人”之义，被借入到了突厥语中。由于“博士”在当时的读音仍为上古读音“bag-zriu？” ，突厥语将其对译为“Baxsi” ，意为“巫师、老师、说唱艺人、预言者” 。

“博士”一词在传入北方突厥语之后，又先后经过了两次向汉语的回传，并产生了今天的“把戏”和“把式” 。

第一次大约发生在唐代中后期。当时的中原在音乐和杂技等方面多借鉴北方民族，大量引入北方民族的歌舞乐曲，并导致玄宗一朝“胡旋舞”风靡一时。 “Baxsi”一词也随之返回中原，宋代文献分别以“把色”、“把瑟”、“不色”记之。意思是“擅长音乐的人” 。既可指乐工，也可指乐官。如宋代《都城记胜·瓦舍众伎》：“杂剧中，末泥为长，每四人或五人为一场……其吹曲破送者，谓之把色。 ”《太平乐府》卷九《耍孩儿·淡行院》套曲：“入苗的把瑟歪着头举，擂鼓的撅丁瘤着在手。 ”其后，随着杂技魔术的兴起，亦用其表示杂技魔术的表演技艺。如金代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十个指头儿，自来不孤，这一回看你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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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戏）

不难看出， “把戏”一词是以突厥语“Baxsi”的形式返回到汉语的。

而“把式”一词，则是元代以后，由蒙古语的“Bagsh”回传到汉语中的。

突厥，是一个由不同部族组成的草原民族联合体。其势力范围曾经控制东至辽河上游，西达里海的广大地区。对后来兴起的北方各民族影响极大。汉语“博士”进入突厥语后，很快被不同部族所接受。后来兴起的蒙古族就是从突厥语中将“博士”一词借入到蒙古语的（对译为“Bagsh” ，意为“老师”），并于元代又反借回汉语。汉文献记作“巴哈西”、“八合识”、“八哈失”、“八哈思”、“把失”、“榜实”、“榜什”等等。现代的《汉语大词典》释“八合识”曰：“师父。蒙古语中的突厥语借词，源于汉语博士。 ”

值得一提的是， “把式”一词，回借到汉语后，其词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除“师傅”之义外，还表示“行家”、“精通于某一技能的人” 。而且在方言中，往往于其前加一“老”或“好”字，曰“老把式”或“好把式” 。如峻青的《海啸》第三章：“全是多年在河里和海上行船的老把式，什么风浪也经受得起的。 ”